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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月,在中国女子篮球甲级联赛全明星正赛的比赛间隙,女篮对上了一支特殊球队。这支球队有五位球员:三个大叔、一个小伙儿和一个小姑娘。这个阵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,但它却让训练有素的女篮队员“节节败退”并且输得心服口服。
这支球队叫“叶沙队”,是以一个16岁的湖南少年叶沙的名字命名的。这个16岁的少年有怎样的魅力,能引得成龙为他泪洒现场,姚明也为他鼓掌致敬呢?
16岁篮球少年突发脑溢血,半小时的生命接力赛
2017年4月26日中午,叶沙突然从学校给他父亲打电话,说自己头疼得厉害,叶爸爸让他请个假,先回家休息一下。结果等到叶爸爸赶回家的时候,一开门便看到倒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儿子。
叶爸爸立马将儿子从地上抱起来,抄起车钥匙往外跑,百十斤的大小伙儿此时怎么叫都叫不应。叶爸爸心急如焚,握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,脑子一片空白。他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将儿子送到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,但终究还是太晚了。
医生诊断,叶沙是突发脑溢血,颅内出血严重已经陷入深度昏迷。医生告诉叶爸爸,要做最坏的打算,而叶爸爸此时并听不进去,他不肯面对也不愿相信。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儿子现在竟然被告知做最坏打算,他宁愿这是在做梦,也在心里隐隐的希望奇迹发生。
2017年4月27日早7点20分,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,叶沙被宣布脑死亡,而当时距离他16岁生日仅有3周。
叶沙在被宣布脑死亡后,叶爸找到医院的朋友,希望找其他办法救救孩子。毕竟孩子还年轻,这么走的谁都不忍心,但一切都太晚了。医生告诉他,叶沙的病情已经不可逆转,同时提到器官捐赠。孩子还年轻,他的器官都是十分完美的状态。孩子走了,时间长了气息就散了。但是如果捐献了器官,那就代表孩子还活着,相当于孩子的生命得到延续,这话让叶爸陷入深思。
在叶沙被宣布脑死亡后不久,医院的器官捐赠协调人员很快联系叶爸叶妈。同时器官捐献中心的协调员孟风雨也接到消息迅速赶来,但是孟风雨刚到门口便听到叶妈妈坚决地反对。
她始终接受不了,昨天儿子还在说,想吃自己做的烧麦,今天却被诊断脑死亡。她红肿着眼睛,眼泪直直地往下流:“明明昨天还好好的,怎么就一下子没了,人都没了还要把器官捐出去,太残忍了!”
孟风雨并没有进房间,因为她知道,对于这个刚失去儿子的家庭,此时劝说他们太残忍。而且叶妈妈已经表示强烈反对了,不能勉强一个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母亲去做这样的决定。
而且中国人受着千年儒学的熏陶,一直都秉持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”的观念,不可随意损伤。捐献器官甚至遗体捐赠,暂时还是很难被接受的。在2010年国家刚开始进行志愿捐献器官试点工作时,仅有1000余人登记。
已经打算打道回府的孟风雨,刚离开医院不到半小时,突然接到通知说,有一个16岁脑死亡男孩的父母,想了解一下器官捐献的详细情况。她立马意识到是叶沙的父母,她十分惊讶,才过了不到半小时,这半个小时的时间,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改变主意呢?
带着疑问她迅速赶回医院,与叶爸叶妈见面,并给他们详细讲解了器官捐赠的相关事宜。在签署人体器官捐献文件时,叶妈紧挨着叶爸,两只手用力的交叉在一起握着,眼睛盯着眼前的文件,认真的一行一行的默读。
而叶爸爸在选择器官捐赠的栏里,按顺序勾选:眼角膜、心脏、肝脏、肾脏。他认真地勾选着,突然在面对“肺”这个选项的时候,他犹豫了:“能不能给孩子至少留一个器官?”他喃喃自语,“叶沙说了,他的肺活量是400个同学中最大的。”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。
医生有些不忍心张了张口,但最终没说话,站在一旁的叶爸的医生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叶爸犹豫了一下,他知道一个肺能救一条命,咬了咬牙,他在“肺”前面打了勾。
用了不到两个小时,所有签字确认的程序都走完了,器官捐献的协调人员立马开始着手筛选受体患者,并电话通知其立即入院准备手术。
当天晚上,湘雅二院为叶沙进行了器官摘除手术,术后,全体医护人员向他鞠躬致敬。而他的心脏、肝脏、肺脏、双肾和一对眼角膜被妥善安置后迅速送往另外七个手术室。
立志从医救死扶伤,特殊方式救赎7人
与此同时,另外几个手术室蓄势待发,有7个人在等待新生。
刘福(化名),湖南涟源人,年轻时是一名矿工。在获得此次肺移植手术前,他已经被尘肺病折磨了19年。19年的时间他没有办法离开制氧机,稍微走两步,脸色就会变得青紫,呼吸也像拉风箱一样。因为长时间不运动,他的肌肉严重萎缩,只剩82斤。
在当时,全国像他这样的尘肺病患者超过60万人。之所以他获得此次机会,除了区域就近、年龄、病情等基本的条件,还因为他的妻子就是器官捐献者。她捐献了3个器官,救了三条人命。
而刘福没想到,有生之年他能等到肺移植的一天。在收到医院通知的时候,他把头埋进被子,儿子偷偷躲进厕所,两个男人泣不成声。
术后,刘福清醒了之后感受到体内年轻的肺在健康的运转,19年终于能够正常、顺畅地呼吸,他再一次泪流满面。
与刘福有着同样经历的还有饱受尿毒症摧残的胡伟(化名)。在获得此次移植机会前,胡伟每天需要吃四次药,每隔一天就需要进行一次透析,每次4小时。喝水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儿,为了保证身体能够承受,他每天只能定量喝一杯茶。喝多了无法排出就会沉积在血液中,造成生命危险。
在术后,他恢复得同样很好。在听说自己的肾脏来自于一个16岁的少年时,他心情十分复杂:“孩子的父母很伟大,下这个决心很难。”
叶沙的肝最后在54岁的周斌(化名)体内安了家。周斌是广西的一名警察,长时间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,给他的肝脏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。若没有这颗来自叶沙的肝脏,他的时间只剩3个月。
当移植手术成功后,他躺在病床上,向那个素未蒙面的恩人敬了一个礼:“以前我保护人民,现在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肝脏。”
叶沙的两个眼角膜,左眼捐赠给21岁的黄山(化名),右眼捐赠给14岁的颜晶(化名)。因为叶沙,两个人的生命从此明媚且绚烂。
其余两位受者,出于他们的个人意愿和器官捐赠的双盲原则,他们并未公开露面。但可以确定的是所有受者恢复得都很好,他们都在开启自己崭新的人生。
世事如苍狗,生命虽凋零,但人之所以为人,便是能够在无常中,去追求永恒与绚烂的生命伸张。
一个人的球队,五个人的生命延续,爱在传递
2018年,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为“叶沙们”组织了“一个人的篮球队”的活动。周海、刘福、胡伟、黄山、颜晶报名参加。2019年1月,在中国女子篮球甲级联赛全明星赛的间隙,大屏幕播放了叶沙的故事。此时五位身穿叶沙队服的球员进入球场,他们的球服上分别印着20、1、7、4、27的编号和他们接受器官的图案。编号代表着2017年4月27日,是叶沙捐赠器官的日子,也是几人得到新生机会的日子。
现场观众全场起立,呼喊着叶沙的名字,并为他们报以热烈掌声,所有人眼含热泪。
在全明星赛结束后,“一个人的球队”被媒体大肆报道转发。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叶沙的故事,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成为“叶沙”。
比赛当天,叶爸叶妈并没有到现场,只是看了比赛视频。两个人边看边哭,儿子去世后,两个人都受到很大打击。叶妈妈每天失眠,变得神经衰弱,叶爸爸也变得敏感情绪化。但是这个视频给了他们莫大的安慰,看着他们在球场上奔跑、投篮,就好像儿子还在,叶沙以另一种方式活着。
2019年1月29日,在比赛后的两天后。中国人体器官捐赠管理中心的宣传主任表示,截至一月底,已有90万人登记捐献器官。
比赛已经散场,所有人都回归自己的生活,但是爱仍在传递。
叶沙的父母开了一家烘焙房,做儿子生前最喜欢的烧麦、糕点。偶尔参加器官捐赠的宣传活动;刘福找到一份兼职工作,同时成为器官捐赠的义务宣传员;周斌也登记成为志愿捐赠器官的志愿者之一。
2020年2月26日,叶沙81岁的奶奶去世,在兄弟两个商量后,决定将奶奶的眼角膜和遗体无偿捐赠。
移植手术后,周斌珍惜“重生”后的每一天,他坚持锻炼,拿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、做公益活动。叶沙的肝让他高质量的度过5年的时间,在这五年中,他还亲眼见证了第二个孙子的到来。
但2021年4月,周斌身体时常感觉疲惫,偶尔还会胸痛、咳嗽。他到医院检查发现自己肝癌复发。
得知自己肝癌复发后,周斌一边与癌细胞做抗争,一边做最后的准备。他给自己列了一份遗愿清单,其中捐赠器官放在第一位。在他病情恶化时,他亲自拨打红十字会电话表达捐赠器官的意愿,他的决定得到全家上下的一致支持。
2022年6月13日,周斌离世,他的家人按照他的遗愿,将他的两枚眼角膜捐献了出去,并成功让两位眼疾患者重见光明。
人生更迭,爱一直存在。“叶沙们”的无私奉献鼓励了更多人,也推动更多爱的延续。截至2022年8月底,我国已有2358096人进行了器官捐献的志愿者登记,用生命谱写爱的篇章,进行爱的传递。